桃李年华,生得身高六尺,面白颊圆,笑眯杏眼。发上扣着紫缀儿双螭斗璃环,项颈挂着块二寸蓝田欢喜佛,身着一袭碧青鸾凤褂,腰中束着条四宝如意黄绦带,别插把香木根扇子,足踏双鎏金鹿皮靴。叉手施礼,气度不凡。
这人是谁?有诗为证:
交友殷勤无萧疏,济难倾囊何锱铢。
心存礼信小孔孟,仁义庄主田雅珠。
田雅珠施礼问道:“都头此时前来,必有要事。”陈明远忙道:“贤妹,火已上眉也!庄上收留那东京劫法场的好汉,已被庄客李二告发。知县招我回县衙议事,我只教公人先回,这便来报信。正是‘三十六计,走为上计’,你二人速速离去,迟则祸至!”田雅珠听罢,吃了一惊,拜谢道:“昨夜在邻县,我便觉心神不宁。自接二庄主书信,便倍道兼程回庄。今若非都头哥哥报信,庄上必遭横祸,如此大恩,小妹不知如何相报!”陈明远道:“贤妹不必多言,我这便往县衙回覆,只恐去得迟了,知县生疑。”言罢,拱手回了礼,复投县衙而去。
只说田雅珠知此凶信,忙去与季晓宇商议,又教庄客唤起路新宇,一干人在厅前会着。田雅珠道:“若非都头哥哥前来报信,我等性命,只怕休了!”路新宇道:“莫不是江湖上人称义巨子的陈明远陈都头?眼见他近在咫尺,只恨无缘相会。”季晓宇怒道:“不想我仁义庄竟有李二这般猪狗!日后拿得此贼时,定要鱼鳞细剐,方泄我心头之恨!妹妹见来,我等却投何处为妙?”田雅珠道:“我已寻思了,权收拾细软,投窑湾村暂避,那里百姓多得庄上襄助,人心可用。我便留于庄中:一则待县中兵到时,可阻当片刻;二则我等若尽数走脱,彼处必疑明远兄长走漏消息;三则李二只知季姐设宴,昨时我却不在庄中,便到了县衙,也可诈称不知。纵然加罪,我等素有旧功,又有明远兄长在彼,定不致吃亏。至不济,也不过在牢中安身耳。”新宇道:“不妥,原是小可招来的祸端,怎教大庄主代小可受过?”
只见一位主管模样的,走上前道:“大庄主所言却非无理,若好汉留此,一发坐实了庄上罪过。且那窑湾村中有个唤作女诸葛的,是我与尹主管的故友,足智多谋,尽可讨教一二。还望二位庄主速速决断。”路新宇奇道:“我观二位主管言语举止,亦非凡女,尚不知名讳,还望赐教。”季晓宇道:“我庄中止这两位主管,方才这个妹妹名唤刘楚,因她精通算术,从不出差错,都称她作铁算盘。另一个便是尹主管尹柔雨,又名艺潼,因她生的貌美,平日里少言寡语,看似不近人一般,都称她作凌飞雪。我四个人平日里不分庄主、主管,皆以姐妹相称。”有诗单赞那刘楚道:
积千累万论专精,面圆体满眼如杏。
淮阳军中铁算盘,下邳刘楚有声名。
当下季晓宇思索一番,道:“既如此,只得委屈贤妹了。”众人议定,拾掇些金银细软,季晓宇自往兵器架上掇条莲花枪,辞了田雅珠,带同路新宇并刘、尹二主管,急急投窑湾村去了。彼时天色方明,城门未开。四人至城下,有那守门的军士见了,认得是季晓宇,便道:“田庄主却才归来,季庄主又急于出城,敢是有甚紧要事?”季晓宇笑道:“家中亲眷得了急症,故特领庄上主管、亲信,去往临州代他理事,还望行个方便。”军士忙道:“无妨无妨,我等弟兄平日多受二位庄主恩惠,二庄主既有要事,我等岂敢阻拦。”便叫开城门。季晓宇谢过了,从怀中摸出五两来银子道:“权与弟兄们做酒钱罢。”众军士称谢,无不欢喜。四人不敢担阁,急急忙忙出城去了。
却说那陈明远自赶到县衙,见过知县,知县复将此事始末又说了一遍。陈明远虑道:“仁义庄二位庄主素有声名,前番又助县中拒敌盗贼,岂会做出私匿贼人的勾当?窃以为庄客李二之言,不足为信。”那李二急道:“陈都头须信小人言语,小人愿以性命担保!”张知县道:“如此,我与你便先往仁义庄搜问,且看有无贼人踪迹。若李二之言不实,再加罪不迟。只是那季晓宇武艺精熟,都头当多点人马同去。”陈明远领命,往尉司点起土兵一二百人,复又寻思道:“想必他们已然离去,至不济已送走反贼。”便与县令都骑快马,径奔仁义庄而去。正是:
事非不密,密的却有泄密人;计实万全,全然办得周全事。
直教:
窑湾村中出良计,下邳县内动干戈。
毕竟田雅珠一人留在庄中,安危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