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元庆答道,“尚未。”殷绣放下茶盅,郑重言道,“崔公子一片赤子之心,志向高洁,我颇以为然,不过,依我之见,崔公子所谓蒙羞受辱,一则并非出自公子本意,二则此事倒并不像公子所料想那般不可收拾。”
崔元庆听着,抬起眼怯怯的看向殷绣,目光似有流转。殷绣又道,“你若执意要辞去,我也不拦着,然则,此次举荐为官的名额尚有定数,公子此时辞去,当真了无挂怀?”
崔元庆思忖半晌,才低声问道,“座主之意,此次崔某尚且”殷绣不等他言毕,粲然一笑,郑重点头。崔元庆神色豁然开朗,又向殷绣行了大礼,才却身退下。
殷绣遣了一个婆子送他出去,正低头喝茶,忽然听到外间有人大声叫到,“哟,崔公子,可巧可巧!”殷绣猝不及防,一口热茶呛住,连连咳嗽起来。青梅和雪酥忙来给她拍背,递帕子。却见婆子又急匆匆走进来,脸色也有些窘迫,低低的说到,“韩公子来拜见小姐,要不要领他进来?”
雪酥撅了撅嘴,“这个韩公子言行不羁得很,小姐还是把他撵出去吧。”婆子亦默默点头,又看了一眼殷绣。殷绣唇角微微一勾,将茶盅放下说到,“罢了,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有何事。”两个丫鬟一起架起了一盏屏风,婆子才出去领了韩蝉进来。
殷绣隔着屏风,只看见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迈着大步走进来,近午间的日头从他背后照过来,屋子里似乎投下了几抹影子。他一身深褐色的窄袖骑射服,显得肩膀十分宽阔,双臂双腿亦格外修长。
“小美人,身为殷府座主,怎的这般偏畸?”韩蝉走到厅堂正中站定,也不行礼,却两只胳膊抱在胸前,一侧深眉高高挑起。顿了顿,他又换了一副腔调,声音低低软软的说到“你莫不是以为,竖着屏风,我就不敢近前了?”
青梅和雪酥相互看了一眼,眼中都是满满的戒备,殷绣却只是隔着屏风,冷冷的觑了他一眼,问道,“韩公子一身骑射衣服,莫不是要参加什么有趣的事情?”
“正是!”韩蝉霎时又欢喜起来,搓着两只手道,“各位同门这几日各自散去,临行相约击鞠,殷大小姐可愿赏光?”
击鞠?殷绣蹙眉思量了一会儿,竟颇有些动心。她依稀记得前世里,自己幼时曾随着父亲去过城北的击鞠场,但见球场偌大,长约莫有千步之余,又修筑得格外平整,平望若砥,下视犹镜,数十来少年在场上策马飞奔,各人手持鞠杖,乘势奔跃,好不热闹快活,精彩非常。
韩蝉看出她的心思,涎皮一笑道,“既是有意,不如随我一道去,我可手把手的教你。”
“胡闹。”殷绣立刻嗔道,“大凉开国至今,可曾有女子与男子一道击鞠,况且我,”话到此处,却住了嘴。
韩蝉却又一笑说道,“韩某人自是无拘无束的习惯了,若是你愿意,那些礼数限制,韩某都可为你屏去,且不说一道击鞠,你自可随心所欲,岂不更好?”
“咳咳!”青梅重重的咳嗽了两声,韩蝉却执意佯装没有听到,只目光灼灼的看向殷绣,隔着屏风,殷绣能感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几乎有些发烫。
她一时无语,沉默半晌,却又有些恼了,不知是在气韩蝉还是气自己,只沉声道,“看来韩公子今日是特来与我打趣的,此刻我身子乏了,就不耽搁你击鞠了。”
婆子会意,转身看向韩蝉,意欲撵他出去。韩蝉看也不看那婆子,却又对殷绣勾唇一笑,这才转身走了出去,行至门侧,却又一转身,高声说道,“若是你心意回转,可去城北的击鞠场寻我!”
殷绣只冷冷哼了一声,转头并不答话。婆子又催促了几句,赶着韩蝉出了殷绣的院子。两个丫鬟候了一会儿才来撤下了屏风,又换了热茶和点心过来。
“真是让人长了见识了!哼!”雪酥五官皱成一团,十分愤然不平的样子说到,“还不曾见过这般厚颜寡耻,口无遮拦之人!下回他再过来,咱们还不如直接关上大门得好!”说着看向殷绣,却见她双目迷离,似在端详什么。
“小姐?小姐?”雪酥凑近些,又喊了两声,殷绣才回过神来。
“小姐,你该不会真的?”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大大的瞪起来,殷绣立刻伸手戳了一下雪酥的额头,“真的什么?我看你这脑瓜子里比我想得还多咧!”雪酥摸着脑壳娇憨得笑了。殷绣却又思忖了一番,心下隐隐觉得,韩蝉此时特意来她这里约她去击鞠,倒不像只是玩笑,似乎还另有深意。